“曲礼曰:"毋不敬，严若思，安定辞，安民哉。傲不可长，欲不可从，志不可满，乐不可极……”
楚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，苦着脸看向面前白须飘飘的先生，犹豫了片刻才开口：“先生，我能休息一会么……”
“世子，读书不可偷懒。”
赵夫子冷哼一声：“古人读书，囊萤映雪，凿壁偷光，世子不过才抄了三个时辰书便要喊累，怎对得起老夫人一片苦心！”
“我只休息一会，我的手抄疼了……握不住笔。”
楚容细嫩的手已经开始发颤，到底只是没长成的孩子，一天下来还未休息过，眼下几乎水米未进的写了三个小时的字，任是谁也受不了？
“小世子手疼？”
那赵夫子阴恻恻的笑笑，想起老夫人先前叮嘱说要对楚容严加管教，眼神不由得一冷：“那便将笔放下，把手伸出来吧。”
楚容如蒙大赦一般放下了笔，抬手揉了揉酸胀的手腕，却不知那老先生要自己伸手又是为何，犹豫了片刻才伸出了手。
一块约有三指宽的篾片突然重重的敲在了楚容掌心，疼得他下意识缩回了手：“你打我做什么！”
“顽劣不堪！”
赵夫子冷冷瞪他一眼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：“我是你的老师，你不肯用心读书，责罚你不是应当的么！”
……
宋云璃这几日，因着楚容同她生了龃龉，每每都心神不定的避开闻朝院，只专心待在小厨房里钻研厨艺，耳边却突然传来丫鬟们的议论声。
“那新来的赵夫子也太严厉了，怎能将小世子的手掌打成那样呢？”
“听说现下都还肿着，连筷子也握不住，快些取些小食送过去吧。”
宋云璃的手陡然一颤，手中的碗落在地上，摔了个粉碎。
那两个丫鬟有些茫然的朝她看过来，宋云璃慌忙定了定神走上前：“两位姐姐，小世子……小世子的手怎样了？”
“现下手心还肿得老高呢。”
两个丫鬟对视一眼，实在不知道小世子出了事，这厨娘在急个什么。
宋云璃的手又抖了抖，狠狠握了握拳才开口：“两位姐姐可否等等，我做一碗活血化瘀的药膳，烦请您给世子送去……还有那冰窖里的冰，我也去取一些！用来冷敷，会快些消肿。”
她急急忙忙的找出材料做好了药膳，又去取了冰交给两个丫鬟，眼看着两人远去，心却疼得如刀割一般。
她的孩子还那样小，竟被打得手心都肿了，便是要罚……也不该这般！
“老夫人晚上要请赵夫子用晚膳，听闻夫子爱吃绿豆炖猪蹄，快做一道送过去！”
老夫人房中的仆人突然匆匆进来，宋云璃听得赵夫子三个字，眼底显出一道几不可查的冷光，面上却点了点头道：“是，我这便准备。”
那仆人退了出去，宋云璃哼笑一声，抬手拿起猪蹄重重摔在案板上：“打了我的容儿，还想吃猪蹄……那我便好好招待招待你！”
她随手将绿豆淘洗妥当，眼神突然一凉，自厨房角落找出些巴豆细细研磨成粉，并绿豆和猪蹄一道放进了锅中。
……
是夜，老夫人院中却是觥筹交错。
“听闻夫子好吃绿豆猪蹄，本宫特意命厨房做了，请夫子尝尝。”
老夫人极为满意的看着坐在客座上的赵夫子，显然已经听说今日他责打了楚容一事：“容儿，你老师待你如此用心，还不谢谢老师？”
楚容垂着头坐在楚暮弦身旁，手心仍旧发着疼，连筷子也握不住，闻言低低开口：“谢谢夫子教诲。”
楚暮弦目光沉沉的看着儿子手心的肿痕，实在没什么食欲，只冷然扫了那赵夫子一眼，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，一语不发的剥了一只虾送到他嘴边。
若是容儿的娘亲在……
丫鬟将猪蹄汤放到桌上，一股绵软醇厚的香气顿时充斥进赵夫子鼻尖，馋的他暗自搓了搓手：“老夫人太客气了，为人师表，自然是要严阵以待。”
“老夫人，这道胡豆瘦肉羹是小厨房做的新菜。”
不过多时，丫鬟又端上来一道看上去黄澄澄的肉羹，那香气混着绿豆猪蹄的味道，更是馋的人食指大动。
“夫子莫要多礼，用膳吧。”
老夫人和悦一笑，她上了年纪，向来是不愿夜里吃这些东西的，因而也未曾动筷，餐桌上也只剩下赵夫子一边大快朵颐，一边吊着书袋故作风雅的说些圣贤前言。
“古人云，这……噗……”
赵夫子正口若悬河的说着话，一股难闻的臭气突然弥漫开来。
楚容皱了皱挺翘的鼻子，下意识看了一眼赵夫子的方向，便看见对方的脸色有些尴尬，强自镇定下来，才若无其事的继续说了下去。
他下意识牵了牵楚暮弦的衣角：“爹爹，夫子刚刚是不是……”
楚暮弦看了一眼赵夫子，眼底闪过一丝不虞，轻轻拍了拍他的头：“食不言，寝不语，若是不想吃，便回房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楚容低眉顺眼的打算告退，又听见一声清晰可闻的噗声，房中那股臭气顿时更加浓郁了些。
站在赵夫子身后那丫鬟一脸愁容的扇了扇鼻尖，连老夫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虞。
赵夫子的表情顿时更加尴尬，讪笑着起身道：“老夫人，老朽突感身体不适，想……”
他的小腹突然一阵绞痛，似乎有一股热流不受控制的要冲出来。
“那夫子便……”
老夫人被那股臭气熏得头昏脑涨，挥了挥手就想将这赵夫子打发走，却不想面前那夫子的面色突然一变，而后便传来一道沉闷的噗声。
“赵，赵夫子！”
站在赵夫子身后那丫鬟惊叫一声，看着他裤子上那摊清晰可见的恶心黄痕，下意识捂住了嘴，竟当场吐了出来。
楚容的小脸一僵，便看见赵夫子一脸难堪的捂住了自己的屁股：“老，老朽告退！”
“容儿，你先回去。”
耳边传来父亲的叮嘱，楚容强行忍住笑意，乖巧的点了点头，心里却突然觉得有些莫名。
为什么这掉书袋的老叟，会突然窜稀……
他正垂着小脑袋苦思，却突然看见父亲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，心里突然一动，暗搓搓的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