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哪里是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严实啊，以前井井有条的办公室也变得非常凌乱，桌子上还东倒西歪地横着几个喝空了的酒瓶，满屋子刺鼻的酒气。领带已被他扯下来，搭在椅子背后的靠背上。

看到莫小北进来，严实打着酒嗝，眼神明显感觉已经醉了，他抓起桌上的眼镜戴上。

“小北，你来啦？”

莫小北有些不敢相信，这还是严实吗？平时，他从来都是对自己连名带姓地喊，莫小北来莫小北去的，几时这样温柔过。而且，从来没有发现他在办公室里喝过酒啊？

“严……严总，你没事吧？”

莫小北摸不清情况，声音有些怯怯的，站在门口不敢靠近。

“严总，你电话里说加班，是昨天交的那个水艺中心装修设计方案需要修改吗？我怎么……怎么都没看到其他同事来呢？”

不知道为什么，此刻的莫小北脑海里冒出苏梦在滂沱大雨中被货车撞飞的情景，有些不寒而栗！她偷瞄了眼窗外，还好，阳光明媚，没有下雨的迹象。

想到这，莫小北立马惊出一身冷汗来，慌乱地把门打开，靠在门口的墙壁上，目不转睛地盯着严实的一举一动，心想如若他有什么异常举动，自己第一时间就可以拔腿就跑。

她甚至在自动脑补，跑的时候，用不用把高跟鞋脱了跑？

严实说话了。

“我没叫其他人，只叫了你过来。”他从座椅上站起，走了几步，脚步有些踉跄，看样子确实是喝得有点多了。

“严……严总，有什么工作这么急的？非得今天来加班？您把……您把资料给我吧，我马上就回办公室处理。”看着他一步步紧逼，眼看马上要到自己跟前了，莫小北是彻底慌乱，说话也有些结巴。

严实走到了离莫小北两三米外的沙发上坐了下来，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，示意她也坐下。

“小北，你没觉得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吗？”他盯着莫小北身后飞扬的氢气球，一字一顿地问。

此刻，莫小北竟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丝苦楚，瞬间让人心生怜悯。

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，对她来说，今天确实是挺特别的，可是严实这样问自己，是什么意思呢？一时接不上话来，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，眼神依然充满惊恐，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
“难道他是杀人狂魔，得了什么怪病？每隔一年时间就要杀一个少女来治病？”这想法一冒出来立马就被推翻了，莫小北也觉得自己脑洞太大，这样的想法太过狗血，她拍了下脑袋，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，自己吓自己，肯定是平时那些狗血的网络小说看得太多了。

她在心底恨恨地骂自己太过丢脸，怕什么怕，难不成他还能吃人不成？

“小北，今天是你的生日，也是苏梦的，我一直都记得，一年前的今天，苏梦离开了我们，我知道，这一年来，你对我一直有误会……虽然工作中你对我毕恭毕敬的，但看我的眼神却带着尖刀，我不想这个误会继续下去。”

说到这，他停顿了很久，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。

“走吧，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苏梦。”

莫小北咽了一口口水，紧张的情绪总算舒缓了一些，看来今天，严实是打算给自己说点什么了。

“严总，这就是您说的加班吗？”

严实点头，并不说话，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。今天，对他来说，也真的是太特别了，实在不想在家里呆着，早上，他来办公室加班，想起苏梦一年前的那场车祸，内疚自责不已，所有人都觉得苏梦的死和自己有关，他也懒得解释。

可是，每每撞见莫小北看自己的眼神，就像一把刀剜过来，他已经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了。

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，再想起这些，他一时情绪没能控制住，翻出放办公室里的酒，多喝了点，他想：“是时候和莫小北那丫头谈谈了，不然，她会一直记恨和怀疑我的。”

莫小北看他说得像模像样，好像是真的，也抢前一步，帮着他一起收拾办公室，没一会，整个屋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整洁。

来到地下停车场，严实迅速地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上，启动汽车，莫小北欲言又止，“严总，你喝了酒，要不还是让我来开吧？”

“就你那拿了驾照几百公里都没开到的人，我敢让你来开？放心吧，我就是喝了酒，也比你开得好。只是遇到交警了，你再来。”

汽车嗖地一下，就冲出了地下停车场的大坡道，平稳地往永安公墓驶去。

小北和苏梦的老家在离东阳市800多公里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里，那里民风淳朴、景色宜人，犹如世外桃源一般。可是，乡亲的思想也有些愚昧和顽固不化，当时苏梦出事，按理说是应该落叶归根，把她埋在苏家祖坟的。可是族里老人说，小梦是凶亡，有很大的怨气，入不了祖坟。

没想到苏梦的父母就当真依了，不敢把她带回去，而是花钱在东阳市的永安公墓给她买了块墓地。

从此，苏梦便长眠于此，在远离家乡800多公里的地方。

永安公墓离市区挺远，大概有一百多公里，一路上，两人的话并不多。三月的东阳市，乍暖还寒，汽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着向上，海拔越来越高，气温开始明显下降。

莫小北一直看着窗外，想自己的心事。经过一个山口，迎面吹来一阵冷风，她不自觉地双手环抱，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。

“是有点冷吗？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子，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，这还才初春呢，就穿起短裙来了。”

严实说话老气横秋的，和他那年龄长相严重不符。虽然莫小北不知道他的具体年龄，但是看上去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，俨然一副长辈的语气。

“我哪知道今天要跑山上来看苏梦呀，今天有太阳，市区暖和着呢。”

车速并没减慢，严实却从后背拉出一件外套出来，不由分说扔给了她。

“穿上！”

仿佛有不可抗拒的力量，莫小北乖乖地套上了它，一下觉得暖和多了。

“谢谢您。”

她扭头看向严实，这个男人确实长得挺好看的，属于斯文中又带点英气的样子，戴一副乌金丝边眼镜，文质彬彬，身材却也高大魁梧。当时苏梦在自己面前谈起严实的时候，满脸的花痴样。

“小北小北，你有没有觉得，他长得特别像某个明星呀？”

……

莫小北摇摇头，再次把头扭向窗外，思绪飘到老远，心想：“难怪苏梦当初迷得神魂颠倒的，可惜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，欣赏不来。男人嘛，就应该像林大哥那样，充满阳刚之气。”

自从苏梦案子认识林祁山后，那个男人的影子就常常出现在自己梦里。

想起林祈山，莫小北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