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的时候，容雪一路打听，终于在学校后身的街路转角找到辛晨。

他蹲在路边，百无聊赖的看着马路上排队搬家的蚂蚁，一手拎着校服搭在肩上，一手垂着，捏着一根点燃的烟。电线交杂割裂灰蓝色的远天，身后起伏的街边小店成了错杂又与他无关的背景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明明是这样蓬勃的年纪，他却像一株在流年里生长了漫长岁月的植物，瞳孔里有星星点点的浅光，落寞清绝，像落进了雪，那样漫不经心的神情，像对这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。

明明是个小恶魔，为什么偏偏这么寂寞绝望。她想不明白。

看他安静一个人的样子，总觉得让人心疼。

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儿，走到他面前，他看到她的白色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，懒懒的抬头看了看她，咬着烟蒂时，迷蒙的烟雾漫过他漆黑的眼瞳。

然后又低下头，继续看排队缓慢行走的蚂蚁。

容雪把一塑料袋子的练习册递到他眼前，他看着半天，才终于站起身来，淡淡的看着她：“情书么？这么多？”

容雪放下手，板着脸说：“你觉着可能么？”

“是啊。你找我还能有什么好事，不是跟我哥告状，就是威胁我。”辛晨说着勾起嘴角漫不经心的笑了笑。

容雪又被堵了一肚子火，咬咬着牙长出了一口气：“算了，你爱说什么随你便，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，我还能说什么？说那些有用么？”

“确实没用。”

容雪感觉拎着袋子的手都快没了力气。

辛晨把烟蒂扔到一边，看着远处电线杆上落着的一只麻雀，并不看她：“那你找我又有什么事，你要我写题，我也写了。”

她于是又鼓起勇气伸起手，递出那一袋子书，义正言辞的样子：“我让你自己写，没让别人帮你写，你拿回去吧。”

辛晨站在原地没动，低头看着容雪手中拎着的一袋书，风浮动他细碎的发，精致眉眼微微低垂，显得竟是异常的温驯。半晌，他说：“这题我不会做，你要告诉我哥么？”

那个时候，傍晚橙黄色的夕照从他背后落下来，在他身上染了一层毛茸茸的暖光，白色衬衫的一角被微风撩动，干净的几乎清澈，仿佛有清冽香气，黑发红唇，眉眼绝伦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，简直是个孩子模样。

真是卑鄙啊，露出这种眼神，谁还忍心再为难他呢？

容雪叹了一口气，说：“我……我不跟你哥说。你不会就慢慢学吧。”她低着头转头便走。

辛晨却突然玩心大起，眼里丛生着甜美的邪气：“可没人教我啊，怎么办？”

容雪突然觉得空气莫名的燥热起来，不知道为什么心会突然跳的这么乱。她很紧张，甚至是慌张，几乎想逃了。

她没有回头，有些小心翼翼：“老师每天都在讲课教你啊。”

“我不想听老师讲的。”他声音淡淡，有些随意慵懒。

容雪却更紧张了，某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在心里膨胀，她觉得不该问，但是又控制不住，终于鼓起勇气问出来：“那你要谁教？”

安静的那几秒，却漫长的没了边际，被拉长的时间，成了锋利的线，在她心里厮磨盘桓。

她听到自己背后他的声音，仿佛漫不经心，他说：“如果是你教我，我就学。”

像恶魔的耳语，是致命的蛊惑，无法拒绝，直抵深处。

她没有想到真的听到这样的回答。胸口鼓动的激流让她有些眩晕。

她本来想发挥自己幽默的特质，若无其事的说句，你别逗了，就我这成绩，别说教你了，自身都难保。

但是面对他，她却说不出口了，她生平第一次，因为自己那寒碜的成绩觉得这么难过。

半晌她突然回过头正视他，眼神坚定深沉：“要是我给你补习，你真的愿意？”

辛晨一瞬有些怔忡，看着她眼里的认真期待，他鬼使神差，点了点头，依然有些回不过神，有些疑惑：“为什么做到这个程度？就因为我哥的嘱咐？你喜欢我哥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