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华夙，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，又怎么可能疯了？”她看着他，喃喃自语，这话倒像是对他说的，又像是对她自己说的。

但是听闻他刚才的话，即便是在蠢，到底也是明白了他话中之意，却是闭上了眼睛，那风带着苍劲，狠狠吹开了马车上的竹帘，落得一车清冷。

你没疯，如今疯的人，该是我。

脑海中却是浮现了他那勾魂夺魄的漂亮狐狸眸子，只觉得身旁的人一颤，倒是把全部的力气都压在了她的皓腕之上。

她垂首，却是看到他眼中带着愤恨，又夹杂着几分痴缠，勾得人生生移不开眼。

“那个蠢女人，真是让人生恨。”他发狠的开口说道，却是又叹了叹气，那风将他如墨般的发吹起，却是扰乱了满心的思绪。

“是，你是该恨她。”恨她到了最后还是看不清楚，那分明是一个没有心的君王，又怎么会对别人动心，她只怪自己痴傻，竟是那么用心爱着。

这般想着，眼睛中闪烁着晶莹，只见华夙倒在了她的怀中，那双素手撑着他倒显得吃力，发丝也缠绵拂上她的脸颊，惊的细长的睫毛乱颤。

坐在一旁的玉然又将狐裘大衣往她身上裹了又裹，眼中满是忠心之色。

“她竟这般的冷血无情。”那巴掌大的小脸，像是巧手工匠费尽千翻心思刻上去的一般，眉如细柳，眼若珍珠琉璃，粉嫩的薄唇轻启。

在看着他，却是说不出话来，眉心一处朱红，像生了玲珑之眼。大病初愈的身子体力越渐匮乏，那一脸的平静，转眼间雪白额前细汗绵连，小脸上却是扬着一抹倔强，不愿松开。

“可是你知道么，兰锦，我有多恨她，就有多么爱她……”

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惆怅，却是缓缓的闭上眼睛，沉沉睡去，那风却是停了，一旁的竹帘倒是安稳的落了下来，枯黄的杏叶也早已落满了一地。

“小姐，我们现在去哪里？”玉然低声的问道，却是因这车中压抑的氛围，垂下了眼脸。

“附近的客栈，你先去请大夫来。”她看着倒在怀中的他，心中思绪愁杂，若不是她，又怎会让他满身伤痕，那个不可一世，飘逸傲然的华夙啊！

“是！”话音刚落，玉然一跃而起，便消失在这马车之中，仅留的半盏茶水晃动着，与桌子摩擦发出呜呜的声响，悲泣呜咽。

待玉然离开马车中，一滴晶莹低落在他那月华白色的衣袍上，紧接着便被着月华吞没，和着那刺目的红混成一团。

那马车行过之处，洒下的满地银辉，伴着几缕清风，缓缓徐来，春意渐浓，只是佳人未还，怀中的人长长的睫毛微颤，那白指细长，紧紧的拽住她的手，不肯放开。

她闭上眼睛，却是泪如雨下，苏皇翟，这一世，这江山，我必搅得地覆天翻！

只听见一路的马蹄声，伴着车中淡淡的药香，那葱玉的手指握紧，朱红色的指甲在这氛围中更显得妖艳，像是在跳跃的火焰，随时能把一切吞灭。

“小姐，客栈到了。”不知何时，外面响起了银月的声音，尽管在这江湖之中，她那榜上排名前三的名号到底是让卿兰锦心安，她素手撑起一旁的帘帐，明显有些吃力。

到了客栈，夜色渐深，许是这浓雾般的凄楚蔓延至天际，遮了那抹月辉，连一丝一毫都不愿露出半分，许是惊叹这一双璧人，怎得如此凄惨。

那客栈在京城之外的梅花镇，镇头有着一条蜿蜒的清泉，连乌云都被它纳了满怀，直捣山间，一路的流水声响倒是像合着的乐器，在林间小路上留下点点斑驳。

在这旁边，马车停了下来，卿兰锦素手攀上银月的掌心，撑着步子轻轻下了马车，华夙也早早被安置在客栈之中，那江湖郎中也在玉然的看护下，为他把脉。

只一眼，便被他那苍白的脸色勾了魂，只见华衣嘶拉一声，雪白的褥衣绽放着朵朵红梅，显得触目惊心，她不知不觉间双拳紧握，这该是有多么的痛！

那染了蔻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粉嫩的肉中，在斑驳的血迹中，显得越发触目惊心，粉嫩的薄唇也带着颤意，却是说不出话来。

“小姐，这般血腥之事，劳烦回避！”江湖郎中着一面轻纱，眼睛却是扫过了她紧握的拳头，当下的恼怒随着那怒火接踵而至，声音却是越发的清冷。

真真是可惜了他这三天三夜的劳累，刚醒来便折腾这具早已经不起一丝风吹草动的身子，这怎能不叫他气恼！

“大夫，小女子不知这江湖郎中行医规矩，若是怠慢，还请见谅。”卿兰锦看着昏迷不醒的华夙，眼中一片平静，话语虽不卑不亢，但是却笔直的现在那里。

脑海中却是不停的过滤着卿兰锦和华夙之间的过往，却只是从中查到兄妹之情，便再无其他，那悬着的心松了一口气，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床前床边的两人。

满头的银发被窗外的风吹起，即便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又如何，他那枯老的手指扣上那白嫩的皓腕，终还是叹了口气，大手一挥：“倒也无妨。”

只见那扇窗瞬间被关上，窗外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，那被困在外面的风乱作一团，又朝那墙上撞去，黑夜变得更加深邃，刚刚晴天转眼间又乌云密布。

伤口蜿蜒盘旋在这胸膛，数不清的细小伤口，让卿兰锦心尖一颤，那蔻兰已经深深陷入肉里，三两滴血低落在地，与这屋中的血腥混于一团。

屋中的檀香，淡淡的清香怡神清脑，编织着形形色色的人物，变幻莫测，绕着房梁离去，缓缓步入云间，只听外面电闪雷鸣，那客栈旁的清流被这巨声惊的溅起水花。

外面倾盆大雨将至，溪水哗啦啦的留着，与那飞起的雨滴汇聚成一团，两两相碰，发出惊天的巨响，那窗户终还是又被吹开。

银月单手一弹，用内力将小小的一枚石子弹了出去，落在那窗户上，只听砰的一声，窗子被关上，华夙一口鲜血吐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