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年后的今天，在北海一间小而温馨的商务酒店，夏沐又得到了一个求婚。宋羡知看着夏沐的眼睛，再次说，“夏沐，我们都应该勇敢一点。对吗？”

夏沐不说话。她脑子里是之前自己趴在洗手池边呕吐的场景，还有测孕试纸，还有她结过婚。

“夏沐，我认真的。”

夏沐思考了三秒，很认真地回他，“我不愿意，羡知。”

“不能，夏沐，你现在已经离婚了。你自由了。你可以嫁给我了。我们应该结婚，不应该总是浪费时间去赌气。”

赌气？也许五年前，她选择嫁给高祁是一种赌气，那现在拒绝他的求婚却是心里极为笃定的一种想法。她结过婚，也许还怀了孩子。她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，她破碎到连自己都嫌弃她自己。她不能浪费宋羡知这么完美的男人来娶她这样薄情寡义的女人。

她说，“我不想结婚了。婚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。很多事很多人，都是在婚姻里慢慢变得面目全非。我不愿意结婚，和这个人是谁没有关系。我既不愿意再跟高祁过日子，当然也不愿意再跟你结婚。”

“夏沐，你知道吗，这些年，我并不是不恨你。我就恨你这份过分要强的自尊。”

两人正对峙着，宋羡知的电话响起，他的手机放在背包的最外面一层。他弯腰把它取出来，夏沐一眼看见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字，粒诺。

陈粒诺。

她们，还有联系。

夏沐转身走进浴室，把水龙头打开。她听着流水哗哗的声音，心里充满着某种荒凉。她们说了什么？她即想知道，又反感她们的联系。她觉得自己的一面像被什么东西往里面使劲地塞东西，越塞越多，越塞越快，最终它裂了，那么疼。疼到她不得不用双手环抱住自己。

过了差不多一分钟，宋羡知在外面敲门，说，“夏沐，我出去一趟，几分钟后就回来。我说的事你好好想想。这一次，我不允许你再任性。”

夏沐听见宋羡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。她很快把水龙头关了，然后也拉开门跟着走了出去。

陈粒诺，陈粒诺，她就是想知道，当初她说自己为宋羡知流掉了一个孩子是不是真的。如果她就在楼下，她一定要当面问问她。

她跑到电梯边，电梯上的楼层数字显示宋羡知已经到了二楼。她从消防通道走出去，跑下楼梯，一直跑，用力跑，使劲地跑。耳边响起陈粒诺的话。

“夏沐，你怎么可能比得过我，我为宋羡知甘愿被那帮畜牲糟蹋，是我用自己的清白把他的命从阎罗王手里抢了回来。而你到底为他做过什么？你除了耍你小孩子的脾气，你还做过什么？你只会让他伤心，一次又一次，你算什么？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和我抢。你配吗？”

“看着，我的这根小拇指，就是那时候为了救他被人活生生的切掉的。你做过什么？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抢我的东西。”

夏沐跑出了大厅，外面在下雨，她还穿着湿的棉一次性拖鞋，因为跑得太快，她只觉得心脏都快裂开了，她站在酒店门口，大口大口喘气。

车水马龙的大街上，没有一个人是她认识的。没有看见宋羡知，也没有看见陈粒诺。天阴沉沉的，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，她看了无数遍，每一个人有走过，她都做好了与陈粒诺正面相对的心理准备，但当她发现那人不是陈粒诺的时候。她心里即失落又格外的轻松。

只要不是陈粒诺亲口说出来，她就可以按照自己心里相信的来相信。

这多少有点自欺欺人，但她想和宋羡知好好相处，就必须忘掉过去所有的不美好。忘不掉就假装不在乎。

她走进酒店大堂，坐在一张有些旧的单人沙发上。她不清楚自己坐了多久。当年陈粒诺给她打那通电话的时候，她正跟苏光琴一起给宋羡知挑选生日礼物。她甚至已经打定注意，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，她都要跟宋羡知坦白，她愿意做他的女朋友。在她心里，一直都是喜欢他的。

。

然后她接到那通电话，还有几张断指的照片。那张照片太触目心惊了，她拿着手机的手不停地发颤。她不知道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失去一根手指会怎样，她想象着这个女孩子的绝望和自卑。

原来，在这个世界上，还有一个女孩儿愿意为了宋羡知做到如此田地，她自惭形愧。

夏沐双手捂住自己的脸，有眼泪从眼角流下来。

宋羡知一走进酒店大堂就看见了夏沐，他快步走过去，蹲下来，摸了一下夏沐的脑袋，说，“夏沐，你怎么下来了？”

幸好是用手捂住了脸，夏沐不动声色地擦去脸上的泪痕，松开手，看到宋羡知手里拿着两双棉拖鞋，一双女式的一双男式的。

“你刚刚是去买拖鞋了吗？”

“恩。”宋羡知点了点头，一低头看见夏沐脚上湿答答的一次性拖鞋，“你鞋子都打湿了，怎么还穿着它出门，这样会着凉的。”

“羡知，我以为……”

宋羡知打断她，“夏沐，不要总是胡思乱想。”

夏沐来不及说话，宋羡知突然出手拦腰把她抱了起来。

大堂另一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对成年夫妇。夏沐又急又恼，“宋羡知，你放我下来。”

“不放，”宋羡知抱着她进了电梯。一同乘坐电梯的还有三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，她们频频低头私语，对夏沐投去羡慕的目光。

宋羡知是那种放在人群里就格外亮眼的男人，女孩子总是会对一个长得帅气的男人多看两眼。如果这个男人手里还抱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，那这个女人绝对是焦点所在。

夏沐被她们看得很不好意思，小声反抗，“羡知，放我下来，好不好。”

宋羡知看着其中一个女孩子，突然开口，说，“我老婆怀孕了，”

夏沐猛得抬头看他，分辨他脸上的表情是真是假。

宋羡知对上她的眼睛，笑了笑，那笑里宠溺非常。

“哦，”几个女孩子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声，然后捂住嘴轻声笑起来，相互趴在对方耳边窃窃私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