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嬷嬷为着今日的婚事累得腰酸背痛,嘴里小声地骂骂咧咧,翻来覆去都是在数落堇黛的话。
这场婚事甭管君夫人乐不乐意,也不管君逸年知不知道,既然办了,就得为了护国公府的颜面风风光光大办一场。
如此一来,他们这些办事的下人就得忙得晕头转向。
垂着肩穿过一道小门,赵嬷嬷远远瞧着几个侍女打扮的人围拢在一起说说笑笑,银铃般的笑声畅快得很。
她顿时耷拉下脸:“哪里的小蹄子不去干正事,来这里躲懒?”
那几个侍女听到她的声音都是一惊,瞧清楚人后,一头插蝶恋花银簪子的侍女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:“嬷嬷这是在哪儿受气了?我是杏儿,被夫人安排到少夫人跟前伺候的。”
杏儿是家生子,母亲在君夫人面前就很得脸,所以这次被派去监视堇黛。
其他几个侍女连忙问好,赵嬷嬷扫了一眼,她们都是被派去堇黛跟前伺候的人。
赵嬷嬷态度软了些:“你们不去房里伺候着,怎么都偷偷躲了出来?”
一句话引得她们掏出手帕掩住嘴,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嬷嬷这话说的,少夫人原在堇家就没人伺候,哪里能习惯我们跟前跟后的?”杏儿笑得好不欢快,清脆的嗓音像黄鹂似的,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嘲讽。
赵嬷嬷心领神会,夸她们机灵,又嘱咐她们帮君夫人办事上心些,才往自己屋子走。
好巧不巧,回去的路上途径君逸年的院子。
随意一瞥,就看到屋脊上谈笑风生的两道影子。
堇黛一身嫁衣,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脸上,赵嬷嬷一眼就能认出她来。
她对面坐着的那道影子背对赵嬷嬷,赵嬷嬷虽是看不到他的样子,却能辨认出是个男人。
赵嬷嬷捂住嘴,压下快要破口而出的尖叫声。
控制了会儿情绪,赵嬷嬷像是只兔子似的往君夫人院子的方向跑。
“夫人,奴婢瞧得真真的,堇黛那贱蹄子就是和个男人在屋顶上说说笑笑,她的眼睛死死盯在那男人脸上,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。哎哟,我的老天爷啊,我们家小公爷至今还昏迷不醒,她就,就……臊得慌!”
赵嬷嬷嗓门很大,又有意在君夫人面前表现,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许多。
屋顶上的堇黛和君逸年都听到了。
堇黛不由得紧张起来,他们虽然没有关系,坐在屋顶上也不会发生什么,但是在保守到变态的古代,眼下的情形估计都能让人指着脊梁骨骂了。
特别是君夫人总是见缝插针地针对她,好不容易抓到她的错处,肯定不会轻拿轻放。
院门嘭地一声被推开,君夫人一脸怒容仰视屋顶,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拿着木棍的壮汉和婆子。
堇黛呼吸停顿了一瞬,下意识转头。
身侧竟然没了年秦的身影,空空荡荡的,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。
堇黛咧嘴笑起来,俯视下方浩浩荡荡赶来的众人:“哟,夫人三更半夜带人来闹洞房啊?”
“堇黛!你也知今日是你与我儿大婚的日子,为何却这般不要脸,在这样重要的时候与外男厮混?”君夫人愠怒,浑身都在发颤。
众人以为她是被气的,扶住她安慰,可只有她自己清楚,她有多高兴。
才第一天就能解决了堇黛,当真是大喜临门啊!
都说最熟悉自己的不一定是爱人,更有可能是敌人。
也许君夫人自己都没察觉,她对着堇黛时,恶意总是不由自主地暴露几分。
堇黛撇撇嘴,陪她演一出戏,故意左右瞧瞧,夸张道:“呀,这里怎么有只蚊子?还是夫人眼尖,隔这么远都能辨出它是公的。”
说着,她朝蚊子挥了挥手:“你快飞走,我今日才完婚,你们可别来带累我的名声。”
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,几个壮汉和婆子没忍住笑出声来。
君夫人狠狠瞪他们,他们顿时收敛声音,但肩膀一抖一抖的,可见还是被逗乐了。
蠢货!
君夫人真的动怒了。
堇黛演这一出分明就是在嘲笑她无中生有,这几人不明所以,还敢跟着嘲笑,蠢死了!
“赵嬷嬷,你不是说看见堇黛和外男厮混么?”君夫人死死盯着堇黛,从牙缝里挤出话来。
“奴婢真的看见了,那男人当时就坐在堇黛的左手边,比堇黛还高上一个头,两人亲密得很。”赵嬷嬷擦擦额头的汗水,视线在院子里四处打量,“也许他们是看到我们过来,所以藏起来了,可能眼下正躲在屋子里,快,快进去搜查!”
赵嬷嬷催促壮汉婆子进去,他们看了眼君夫人,见君夫人不反对,立即抄起棍子挨门挨户地搜查。
高坐在屋顶的堇黛也忙了一整天,懒得阻止他们。
片刻后,赵嬷嬷和壮汉婆子们恹恹地从屋子里走出来。
君夫人见状就明白里头没有奸夫,暗骂赵嬷嬷办事不靠谱。
但既然闹了这么一出,就没道理让她灰溜溜地离开,她今晚不扒下堇黛一层皮,里子面子可就都没有了。
君夫人板着脸:“堇黛,你把奸夫藏去哪儿了?”
“呵呵,赵嬷嬷说我有奸夫就是有奸夫?这里乌漆嘛黑的,连个鬼影都未必能看见,她年老眼花,理该去看看病,免得下次再在哪儿撞见个‘奸夫’出来。”堇黛嗤笑。
“你与奸夫还骂了我家小公爷和夫人,老奴看得清楚也听得明白,绝非眼花!”
赵嬷嬷被一个“年老眼花”给气得七窍生烟,也不管君夫人是不是在场,翻了花样地骂堇黛。
谁知她越骂越气,最终以堇黛不洁为名,指挥众人去搬梯子,要将堇黛抓下来惩戒。
不小的院子里,君夫人绷脸仰望屋顶,赵嬷嬷气得跳脚,咋咋呼呼,其他人如蚂蚁一般搬梯子爬梯子,忙得不可开交。
而堇黛始终坐在屋顶上,看戏一般俯视他们。
君夫人恨极了她这种样子,仿佛他们都是跳梁小丑似的。
弯月西斜,堇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:“不跟你们玩了,我该睡觉了。”
言罢,堇黛站起身,脚尖轻轻一点,身轻如燕般落了地。
君夫人愕然,堇黛笑容灿烂,还恶趣味地朝趴在瓦片上朝屋脊爬去的赵嬷嬷和壮汉婆子挥挥手:“下面就是你家小公爷的卧榻,你们可要小心点,把小公爷砸坏了,你们少说也得吃顿板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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