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雾慢慢散去，影子露出真容来。我的眼泪瞬间出来了。

姜婆婆。

我招来的是姜婆婆的魂灵。是啊，姜婆婆刚过身没几天，又是在这个屋子去的。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？

殷超看见了姜婆婆，脸色立刻就变了。

“师姐。”

“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姐吗？”鬼魂姜婆婆的声音显得有些凄厉，“你若还当自己是玄门中人，就不该尸骨未凉，便来为难灵儿！”

“姜婆婆。”我哭着奔过去，想抱抱她，却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。

“灵儿。”姜婆婆的面容和蔼了些。她伸出手，欲抚摸我的脸，终究还是放弃了。

殷超道：“师姐，这个事情也不能赖我。论理说，你不在了，我作为玄门七十六代的唯一传人，也该接掌门令了。”

“呵。不错，玄门第七十六代，确实只剩下你一个了。可你别忘了，玄门还有第七十七代弟子。”

“你那个孙女姜小离？”殷超不屑一顾地笑起来，“师姐啊，这个事儿，是我对不起你。不过这会儿，你拿这当借口，就没意思了。你那宝贝孙女，六岁就被我扔到苗疆孤坟村的乱葬岗了，别说她能不能活着回来。她连师门都没拜进来，有什么资格接管掌门令？”

我竟从不知道姜婆婆还有这么心酸的往事。我望着姜婆婆，心里很是难受。姜婆婆的鬼魂显然也被激怒了。在她的周身升起了一片凉气，冷得我直打哆嗦。

“师姐，你也别生气，等我接了掌门令，回头啊，我去趟苗疆，寻寻她，兴许能找到她的墓碑。师弟呢，替你上柱香，烧些纸钱。”

“你不配！”姜婆婆冷声说出三个字，换了一种语气，道，“师弟，你背叛师门太久，只怕不太清楚玄门中事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灵儿，告诉他。”

我上前一步，朗声道：“玄门第七十七代弟子风灵在此。”

“不可能！”殷超大吼一声，看着我，“她怎么可能入玄门。一则，她非玄门后人至亲；二则，她如今也不过十六岁。论资质，论年龄，她都无法入玄门。”

“可灵儿是皇帝命呀！祖师爷认！”姜婆婆语气充满了自豪，“你仔细想想，若非祖师爷认她，那山狸子会跟她？”

“不，不，这不可能，这不可能……”殷超摇摇头，换上了一副凶狠恶煞的模样，“即便如此，今日，我也要取走掌门令！”

“你好大的口气。有我老婆子在此，你取得走吗？”姜婆婆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十分的可怕。我看见她的身上开始结霜，一层层白霜从头到脚。

殷超的脸上出现了惧怕的神色：“师姐，你，你竟然要跟我玉石俱焚？”

“是，今日，哪怕魂飞魄散，老婆子也要替师父清理门户！”

那霜慢慢地变成了冰刺，姜婆婆的鬼魂像是被千把冰剑包裹一般。

“好，好，好！算你狠！”殷超手一挥，飞身离去，空气中传来他的声音，“丫头，改日，我再来会会你这皇帝命！”

等到殷超离开，姜婆婆转身看着我，逐渐恢复了正常模样。

“灵儿，好灵儿啊。”

“婆婆。”我强忍着泪水。

“灵儿别哭，你可是皇帝命，你的泪，金贵着了！婆婆活了这么大把年纪，还能与你有缘，是婆婆的造化，婆婆这辈子，值。”

我们刚说了几句话，周遭出现了一股强大的黑气，有叮叮当当的锁链声传来。我有些害怕。莫非我还招来了强大怨灵么？

就在这烟气环绕中，我见到了两个鬼影。那是一黑一白的两个魂灵，头戴高帽。白袍的瘦高个，面色惨白，带着丝丝诡异的笑容；黑袍的又矮又胖，面如黑炭，很是凶神恶煞。

“无常使者。”姜婆婆叹了口气。

我早就听闻过鬼界有这两位阴差，专门捉拿死人的鬼魂。我既害怕又担忧，看着姜婆婆问：“婆婆，黑白无常来了，他们是不是要抓走你？”

黑无常听到我的话，很是吃惊：“这凡夫俗子，竟能瞧见你我？”

“今日，咱们抓的这魂灵，乃是修道之人，或能通鬼神，不足为奇。”

说着，黑无常走过来，怒斥道：“你这鬼魂好大胆子，吾二人因见你为修道之人，故而客气有三，特去那孟婆庄接应你，不料，你却让我二人苦等两个时辰，该当何罪！”

那白无常上来就用铁链锁住了姜婆婆的琵琶骨，我急得哭了，忙哀求道：“求求你们，让我再跟姜婆婆说几句话吧。”

“咦，这女娃有些不寻常？”

“八爷，莫忙莫忙，这，这，这是咱们大小姐呀！”白无常的话，把我和姜婆婆都听得愣住了。

两位鬼差对着我，十分尊敬地拜了一拜。

我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印象。

“也罢也罢，既是大小姐开口，八爷，咱们就且再等等。”

“也罢也罢。但凡事皆有规矩，切不可过多耽误。”黑脸的无常面色缓和了些，我瞧着还是有些渗人。

白无常松开了铁链，姜婆婆忙对他们道谢。

等到他们离去，姜婆婆看着我，感叹地笑道：“咱们灵儿的皇帝命，果真尊贵。”

什么皇帝命，什么尊不尊贵，我无心去思考这些。

我看着姜婆婆，想到从此就是天人两隔，心里痛苦极了。

“姜婆婆。”

“灵儿别哭，凡人终究有一死，谁也逃不过的。本来，来不及跟你道别，婆婆非常难受，不料，我们还可以这样见上一见，婆婆这心里头哇，宽慰多了。”

姜婆婆安慰了我几句，我想起了殷超临走前说的话。

“婆婆，你还有个亲人，是你的孙女？”

“是的，我这位孙女天资聪颖，极有天赋，当年我的师父，认定她可入玄门接管掌门令。所以就被殷超给害了。这算是婆婆的一个秘密，村里头没人知道。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……”

我不知道鬼魂会不会有眼泪，但它们肯定也是有悲伤的。此刻的姜婆婆，面容忧伤得让我心里生疼。

“但我给小离卜过卦，她应该还活在这个世上。”

“婆婆，我帮你找小离姐姐。”我脱口而出。

姜婆婆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，神情有些复杂，良久，她叹了口气，缓声道：“从前收养你，我确实有过这个打算。小离弄丢后，我费尽心思想要寻回她，花了几年时间我才算出，她或是被人有心心藏了起来，又或是陷入了一个解不开的阵法里。以我的修为，没办法救回她。自你出生后，天降异象，我明白机会来了。果然，你的命格，独一无二，这世界都将为你倾覆。”

姜婆婆停顿了一小会，接着似是下定决心般说：“也罢，此番路途肯定诸多风险，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，不去历练一番，你无法打开自己的命运。灵儿，曾经你总问婆婆，皇帝命是什么。其实，并非婆婆不愿意说，只是皇帝命太过于尊贵，那是万人之上的巅峰命格，我也不过略知一二。小离是玄门千年来，最有天赋的弟子，她的眼睛能看到一个人的前尘过往。或许，你找到她后，也能解开自己命格的谜底……”

我对着姜婆婆的鬼魂起誓：“婆婆，你放心，为了你，也为了我自己，我一定替你寻回小离姐姐。”

苗疆！

孤坟村！

我牢牢的，把这个位置记住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