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扬声怒吼，理直气壮。

顾青衍抬眸看了她一眼。

郁七七无法形容那个眼神。

陌生，阴郁，甚至还带着一分狠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郁七七拖着变得破破烂烂的婚纱，脸上还挂着委屈的眼泪，缓缓走近。

“啪”的一声。

顾青衍将一份文件丢到她的身上，然后就这么沉默地盯着她不说话。

郁七七拿起文件扫了一眼，待看清楚上面的字后，她手一抖，险些将其掉落在地。

埋头调整情绪后，她才又看向顾青衍，眼底还含着泪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顾青衍笑：“郁七七，这是什么，你应该比我清楚吧，你不解释解释吗？”

“顾青衍，你什么意思？”郁七七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青衍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，又像断了线的珍珠，噼里啪啦砸落脸颊，但质问的语气却难掩恼羞成怒，“你就凭这几张纸，就觉得我要害时栖？！你觉得我顶替了她替你捐骨髓的功？！你不觉得可笑吗？这种资料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编造出一百份出来！”

“可是我已经跟医院核实过了！”顾青衍冷笑，“当天跟我一起进手术室给我捐骨髓的是时栖！是你收买那个护士陪你演戏，让我误以为是你！”

“郁七七，你做的那些事，你自己清楚！”

“就连当初你不告而别突然出国的缘由，我也知道了。”顾青衍站起身来，冷冷道，“我生平最恨别人骗我，念着曾经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，我才不想跟你闹得太难看！只是婚礼取消，也算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份体面。你知道我的手段，如果我要报复你，绝不是这么简单！你好之为之。”

说着，他转身出了休息室。

“你会后悔的！”郁七七朝着顾青衍的背影怒喊，她将那些资料撕了个粉碎，眼底哪里还有眼泪，只剩下遮不住的恨意。

体面？

呵呵。

就这样当场取消婚礼，算什么体面。

不用片刻，她被退婚的消息就会被圈内的人传遍。

她会在这个圈子里丢尽颜面。

只是，那些她算计的往事，怎么会这么巧，在她婚礼之际，被顾青衍知道。

郁七七恨恨地看着地上的碎片，冷笑着招来会场布置的人：“今天有来过什么人吗？是谁给顾青衍送来了这份资料？”

那人回想了片刻，道：“就来了两拨人找顾先生。一拨是朝夕照相馆的，送来的却是晦气的黑白照。还有一拨好像是什么大人物，顾先生还亲自出去接，不过最后闹得不是很愉快，他们走后没多久，顾先生就去了婚宴现场，宣布取消婚礼。”

“黑白照？”郁七七疑惑问道。

“对，听说，好像还是顾先生的前妻……她的葬礼就放在今天下午的花鸟屿举行。”

前妻……

郁七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。

她冷笑一声。

时栖，真有你的。

人都死了，还要用遗照搅乱她的婚礼。

时栖既然敢让她丢尽颜面，那也别怪她让时栖死都死不安宁好了。

……

花鸟屿离海边不远的花鸟山上，是一座新式的公墓园。

听说是花鸟屿上那座疗养院背后的人出资建造的。

疗养院里很多去世的老人，想就近安葬的，就可以在这块墓园选地方入土为安。

顾青衍取消婚礼后，回了他以前和时栖结婚的那个家。

沙发前的茶几上，还放着之前时栖托付助理让他转交的离婚协议书。

顾青衍站在玄关处，远远看着那份协议书，突然觉得心里头就跟这房间一样，空荡荡的。

他赤脚走近，拿起那份协议书。

默默看了片刻后，他卸力将自己摔进沙发。

窗外的光太过刺眼，让他的双眼有些酸痛。

他抬臂，任手中的协议书稀稀落落地扑盖到自己的脸上，挡住那刺目的天光。

原来，她死了啊。

她用这种方式，给了他解脱。

那她签下这份离婚协议时，又是什么心情呢。

……

顾青衍还是去了花鸟屿。

他躺在沙发上静默许久，在他几近被脸上那份离婚协议的重量压垮吞没时，他终于起身洗漱换上一身黑色西服。

到花鸟屿的时，天正下着点小雨。

时栖的葬礼上没什么人。

顾青衍进了墓园，远远只看到那一级级台阶之上，某个新墓前，只稀稀落落立着几个撑着黑伞的背影。

背影很陌生。

除了蔺西迟和他的助理，似乎全是顾青衍没有见过的。

他打着伞站在台阶之下，听着雨水噼噼啪啪砸落在伞面的声音，沉默着没再拾级而上。

愿意来参加时栖葬礼的人，关系定然不错。

而他与时栖做了几个月的夫妻，对这些人，竟是一个都不认识。

他似乎，的确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时栖，了解时栖身边的人。

“不是想知道真相吗？”
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蔺西迟发现了他的到来，一步步迈下石阶，站到他面前。

两人隔着三四级台阶，蔺西迟居高临下睨着顾青衍。

双眸掩在他那面黑伞的阴影下，看不清情绪。

但顾青衍能感受到他的轻蔑。

薄唇抿了抿，顾青衍还是抬步上了台阶。

蔺西迟嗤笑一声，转身走在前面。

雨天的墓园，更重了几丝阴郁。

随着离那新墓越来越近，顾青衍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。

他知道蔺西迟说的一切都是真的。

他信他说的，时栖已经去世。

但当他亲眼看到那座新墓，看到那墓碑上，写着的“时栖”二字时，他还是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跳停了一般。

“时……栖？”他愣愣看着墓碑上的字，不知道为何，眼睛又涌上来些许酸涩。

“你是顾青衍？”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。

等顾青衍回头看向她后，声音的主人又问，“你的父亲，可是顾连君？”

顾青衍点头，看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还有些怔愣。

他觉得有些眼熟，却又想不起对方到底是谁。

女人对他的迷惑却只是笑笑，看着顾青衍，直接砸过去一个惊雷般的消息：“我离开时，你还小，不认得我也正常。”

“阿衍，我是妈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