邱如虎识字不多，总编室这块牌子，还是能够认得出来。

他定了一下神，这事情有必要闹到总编跟前吗?

本来以为吓唬一下小记者，也就差不多能把事情给摆平。现在闹得这么大，也不知人家会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?

办公室里，只有一个四十开外，留着齐耳短发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，显出精干模样的知性女人。

李晓静介绍说：“这是我们陶总编，你们有什么事情，就抓紧时间说吧。等会儿，我们还要开会。”

“说吧，你们有什么事?”陶总编的脸上，看不出什么异常。

“陶总编，我，我……”邱如虎有些结巴。

“坐下说嘛，不要紧张。”陶总编把手往下压了两下。

邱如虎将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，才算是看清了眼前的总编。

不就是一个穿着列宁装，留着短发，一脸和气的老女人嘛，好像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。

再看看同来的赵成龙，正大方地打量办公室的部置。这么一比，他也就生出了胆量。

“陶总编，我受公司领导的指派，向你们反应一个问题。”

“嗯，说吧。”

“你们的记者偏听偏信，在报纸上污蔑我们公司。”

“噢，具体的说来听听。”

陶总编依旧是面无表情，淡定地看着茶几上的茶杯。

“赵木是我们单位的工人，并没有被裁员。今天上午，还在公司好好的上班哩。”

“他们的家人，为什么会这样说呢?”

“误会，全都是误会。”

“这么说起来，是我们的记者犯了官僚主义。”

“对，你说得对，就是犯了官僚主义。总编，你一定得要开除这个记者才对。”

“这——”

“要不然，我们公司的刘经理会向区长报告的。到了那时，你这个总编都会有麻烦。”

“嗯，这是一个大问题。”

赵成龙的肚子笑得有点疼，真不知道猪八戒是怎么死的。

这个邱如虎，也是个十足的草包。

在人家总编面前，还敢如此口出狂言，还敢当面玩起了威胁。

他偷偷看了李晓静一眼，只见俏面胀得通红，看样子也忍得难受。

“邱科长，我有一点不太理解。这个小赵，为什么会这么老实的跟你到我们报社呢?”

“他敢不来嘛。哼!我要他上东，他就不敢往西。”

“能具体的说说嘛。”

“嘿嘿，这是我们的工作秘密。”

“哦，那你帮我看看，这份文件是怎么一回事?”

陶娟的脸色一沉，将一份复写出来的文件扔到了茶几上。

赵成龙看得清楚，上面盖着“盐台区建筑公司”的公章。

空气清新，阳光明媚。

吃过早餐以后，谢芳就一直是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。

昨天晚上，她就向胡主任请了假。今天要和儿子一起去城北大队，给儿子和女儿报户口。

虽说这还不是正式的农转非，但也意味着女儿的户口指标，已经迈动了前所未有的第一步。

因为儿子答应了邱如虎，上班的时间先要去报社走一趟，她才守在了家中。

一直等到九点钟，这才看到儿子进了门，谢芳连忙跑到院子里：“小龙，情况怎么样?”

赵成龙也不坐下，一边陪着妈妈往外走，一边介绍起了情况。

报社总编陶娟，是一名资深望重的记者。得到李晓静的消息以后，她就专门派人去建筑公司走了一趟。

不仅查明了赵木被裁员的事实，还从公司人事科那儿得到了一份首批裁员的名单。

建筑公司派个什么人，都要比邱如虎强上许多。不管好歹，总不会闹出让报社开除记者，还威胁总编的笑话。

陶娟甩出名单时，邱如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依旧坚持说这份文件是赵家父子的伪造。

他在总编室大吵大闹的说：“臭老九的尾巴翘得太高，必须要坚决打击才对。”

这样的言论，激起了围观记者的公愤。这都什么时候了，还在一口一个臭老九。

由此不难想象，赵木这种知识分子的处境，可不是一般的恶劣。

到了后来，陶娟懒得计较，索性给盐台区新来的区长李天明打电话，让对方派人过来将邱如虎带了回去。

离开报社的时候，陶娟告诉赵成龙，说自己会一直跟踪观察建筑公司的动向。不管碰上什么事情，都可以直接来报社。

听到这样的情况，谢芳觉得自己的心情特别舒畅。结婚这么多年来，从来没有这样的扬眉吐气。

在儿子的指点下，两人先去了街头上的烟草公司。

在那儿，赵成龙掏钞票买了一条大前门香烟和一条大运河香烟。

大前门是三角七分一包，大运河是三角三分一包。

他还买了半斤水果糖，说是见到办事人员的时候用得着。

看着儿子迈着坚实的脚步，走在自己的身前，谢芳不禁有些陶醉，儿子终于长大了。

难道不是吗?

就象这种带香烟去办事的规矩，本该由自己提出才对，现在却是孩子先提醒了自己。

城北大队不远，离城只有两里路的样子。边缘的有些生产队，已经溶入了市区范围。

母子二人来到大队部的时候，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和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妇女，正坐在办公室里说话。

“二叔，谈会计，早晨好。”谢芳给大队长谢得标和财务会计谈小华打起了招呼。

听到谢芳的招呼，谢得标抬起头来：“小芳，今天是哪阵风，把你给吹回娘家来啦。”

“小芳姐，你是城里人，可不容易回一趟娘家。”谈小华打趣说。

“嗨!还不都是穷日子给折腾的嘛。从早忙到晚，哪有时间出来走动。小龙，还不赶快给长辈打招呼。”谢芳提醒说。

“二**好，阿姨好。”赵成龙走上前来，弯腰行了一个礼。

看到眼前的年轻人，谢得标和谈小华仔细打量了几眼。

“呵呵，日子过得真快。上次看到这孩子的时候，还抱在怀中。二十年没见，就长得这么大了。”谢得标说起了老人的话。

赵成龙走到谈小华跟前，抓了一把糖出来：“阿姨，请吃糖。”

“唷，是不是要办喜事啦。”看到眼前的男孩子，谈小华立即产生了联想。

“小华，我们今天过来，是想给两个孩子把户口报上去。”谢芳笑眯眯的解释说。